心理导读:其实,我们最惧怕的,并非是痛苦,而是无法预测的痛苦。如果你预见到了幸福和快乐,你就会把事情向幸福和快乐的方向推动。如果你预见到了不幸和悲哀,你就会把事情向不幸和悲哀的方向推动。 ——www.tspsy.com
自虐是一种自我实现
“读完《爱是一种选择》,我感觉好像看到了一条阳光大道,铺在自己面前,只要勇敢地走下去,就可以抵达幸福和快乐的彼岸。但同时,这种美好的远景,却隐隐让我产生了一丝恐惧:假若我的主要问题“拖累症”得到了缓解后,那将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生?
这太难想象了,有种我不再是我的感觉。现在,因为拖累症,我的确有点痛苦,但这种痛苦我习惯了,并不至于忍受不了。
那条阳光大道是有点诱人,但我真的在想,就这样好了,不变好了,拖累症固然累人,但我还能够忍受的。”
这是一个朋友的来信。她是一个敏感而感性的女孩,《爱是一种选择》这本书极大地触动了她的内心,让她明白了自己的一个主要问题——拖累症。这本书还提供了详尽的解决这一问题的方法,于是她好像看到了一条阳光大道,看到了通向幸福快乐人生的可能性。
然而,这种可能性却让她产生了恐惧心理,她抗拒这本书给她的启示,她本能上想停留在原地,宁愿忍受,而不想改变。
为什么?
她的来信中也给出了答案——“这种痛苦我习惯了”。
积习难改,她也并不例外。不过,在我看来,所谓积习难改,并不仅仅是因为惰性,更深层的原因是控制感。习惯意味着,我们看见开头,就可以隐隐看到结尾。不管结尾是好是坏,只要能预见到就好。
其实,我们最惧怕的,并非是痛苦,而是无法预测的痛苦。假若痛苦能被我们预见到,那么,从心理上而言,这种预料中的痛苦就远没有那么可怕了。
甚至,为了能证实自己的预见能力,我们常常会主动推动事情向自己预料的方向发展。
这就是所谓的“自我实现的预言”。如果你预见到了幸福和快乐,你就会把事情向幸福和快乐的方向推动。如果你预见到了不幸和悲哀,你就会把事情向不幸和悲哀的方向推动。
所以说,尽管我们很容易归罪于人,但其实我们人生的结局,在相当程度上是我们主动推动的结果。
悲观情绪的背后,藏着洋洋自得
一天,临近傍晚的时分,我独自走在广州的滨江路上。这是快乐的一天,有几件事很中自己心意。因这种愉悦的心情,一切景色看上去都那么宜人。
突然,我看到一条货船从珠江上缓缓滑过,货船的尾部,拖着一条长长的油污带,在落日的余晖中,有些五彩斑斓,显得非常刺眼。
看到这幅景象,我不由悲从中来,脑子里蹦出了一句话:这是一个无可救药的世界。
这句话从脑子里蹦出后,我吓了一大跳:仅仅一条船带来的污染,居然就可以令我很自然地下这么大的一个无比悲观的结论。
那一段时间,正在思考自动思维的事。所谓自动思维,即指我们遇到一件事情后脑子里蹦出的第一个句子。这样的句子,处于意识和潜意识之间,如果细细地追下去,就可以揪出潜意识中的一些隐秘。
我这句话,自然是一个自动思维,而它,也的确反映了我的潜意识中有太多悲观消极的成分。因为积攒了太多这些悲观的东西,我的心中其实早有一个消极的自我实现的预言。因为这样一个预言,令我更容易关注消极和悲观的东西。
譬如,就在此时此刻,我有很多信息可以关注,而这一天又有不少可以令我快乐的信息。然而,那些阳光的信息,固然我注意到了,但并未引起我很深的共鸣。相反,那条货船留下的一个油污带,却引起了我如此强烈的共鸣,并下了那么大的一个结论。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那些快乐的信息,不符合我潜意识中那个悲观的自我实现的预言,而那条油污带,则符合了我这个预言。
反省的时候,我清晰地察觉到:当下那样一个大结论时,我一方面感到很悲哀,另一方面隐隐有一丝轻微的得意感。
这种得意感仿佛在说:看,我多聪明,我多有智慧,我早预料到,世界就是这样运转的,瞧,现在不就证实了我的预见能力吗?
从理性上讲,由这条油污带推出“这是一个无可救药的世界”,自然不成立。然而,我们的心灵,恰恰就是非理性的,我们都是通过自己过去有限的人生经验——尤其是童年时的人生经验——推出一些大结论,并将这些大结论延伸到我们生活中各个角落。
更为关键的是,我们会固守这些大结论,如果我们发现,事情的发展偏离了这个大结论的方向,那么我们会努力将事情重新拉回到自己这个方向上来。
这些大结论,也就是“自我实现的预言”。
于是,如果我们内心中的“自我实现的预言”是积极乐观的,那么我们就会在遭遇打击和挫折时,努力将事情拉向积极乐观的方向。相反,如果我们内心中的“自我实现的预言”是悲观消极的,我们就很可能会在遭遇阳光和快乐时,有意无意地将事情拉向悲观消极的方向。由此,人生很容易成为一种强迫性的重复。童年拥有幸福和快乐,以后就会不断地重复幸福和快乐;童年遭遇了不幸和悲伤,以后就不会不断地重复不幸和悲伤。
更重要的是,我们必须认识到,在这种强迫性重复中,我们并非是被动的参与,相反我们是主动推动它的发展的。
这就是我想写的心灵成长的第五个定律。
主动伤害自己,就不怕被伤害了
童年幸福,长大后就不断重复幸福,这一点容易理解。然而,为何童年痛苦,长大后就不断重复痛苦呢?
我的理解是,我们主动制造的痛苦,比突然袭击来的痛苦,疼得程度更低一些,于是更容易承受。
16岁的姜,是一个漂亮的高一女生。然而,她夏天不敢穿短袖上衣。原来,她的胳膊上留下了很多伤痕,穿短袖上衣会暴露它们。
这些伤痕是怎样来的呢?是她自己用铅笔刀割的。特别伤心的时候,特别麻木的时候,甚至特别开心的时候,她会有一种强烈的冲动,忍不住想割自己的胳膊,尤其是手腕处。
她并非是想自杀,她只是想把自己弄疼一些。她说:“肉体上的疼,比心理上的痛苦更容易忍受。”
所以,她会在特别伤心的时候,譬如和男友闹矛盾时,会选择割伤自己的手腕,那样一来,肉体上的疼痛就替代了心理上的痛苦,变得更容易忍受了。
麻木时,她也会割伤自己,是因为肉体上的疼痛,仿佛可以刺激她,令她感觉到自己还是活着的。
这两种情形都比较容易理解。然而,为什么特别快乐的时候,她也会去割伤自己呢?
譬如,最近一次割伤自己,是因为她发现,高中的班主任对她特别好,就像一个温暖的妈妈一样。这种发现,令她有点受宠若惊,然后,她就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冲动,于是割伤了自己的胳膊,看到鲜血留出来,切实地感受到了伤口处的疼痛,她觉得放松了一些,也好受多了。
在咨询室中,心理医生对姜做了一些放松的工作后,让姜重新细细讲述这次事情的经过,更重要的是讲述她内心的一些对话,一些体验。
她讲到,当发现班主任特别喜欢她时,她受宠若惊,一方面是不敢置信地欣喜,另一方面却是一种隐隐的惶恐。
“什么样的惶恐?”心理医生问她。
“我……我担心她一转身就对我不好,就不要我了。”姜回答说。说完这句话,她的眼泪流了下来。
这就是她在特别快乐时,也想自伤的答案。她所说的快乐,都是被一些重要的人爱与认可所带来的快乐,譬如与男友、老师或知己。她无比渴望被人爱,但一旦真得到了爱,她立即就会担心被抛弃。并且,她知道被抛弃的感觉是多么可怕,而最可怕的就是突然袭击式的被抛弃,对方不说理由,忽然就变脸了,就远离了她。
这种不可预见的被抛弃,带来的痛苦太大了。为了减少这种心理疼痛,她会先弄疼自己。这样一来,等被抛弃的事情再次发生时,她产生的难过感就相对轻了很多。
这里面隐含着这样一个逻辑:我先弄疼自己,就是告诉自己,我知道别人的爱与认可,是不可靠的,而抛弃早晚会到来。
这是经典的悲剧性的自我实现的预言。
姜之所以形成这么糟糕的自我实现的预言,与她的生命经历息息相关。她只有几个月大时,就被送到乡下的爷爷奶奶家,当父母想念她时,就把她接回城里住一段时间,忙了,就再把她送回到乡下。
她7岁时,因为要上学,于是又回到城里和父母住在一起。有3年时间,她与父母关系都很糟糕,她渴望父母能多给她一些爱,但父母觉得,她已是大孩子了,要有大孩子的样,要懂事要听话。
不过,慢慢地,她和父母的关系逐渐改善,尤其是和父亲的关系。到了10岁时,她已开始感受到温暖的父爱,自己心里的一块坚冰正慢慢融化。但就在这一年,她的父亲遭遇车祸而意外身亡。
10岁前的一系列不幸,令姜惧怕起快乐和幸福来,因为她发现,她的每一次幸福和快乐之后,就会伴随着一个不幸和痛苦。这个发现,最终在她内心深处扎根,并发展成一个非常悲观的自我实现的预言。
其实,在很小的时候,姜就学会了先制造痛苦,以防御不期而至的被抛弃的痛苦。譬如,当知道父母将到乡下看她时,她会很渴望,然而,一旦真见到了父母,她会冷落他们,拒绝与他们亲近。尽管这种疏远,令她也感到痛苦,但毕竟自己制造的痛苦,比先与父母亲近然后再被父母“抛弃”,要好承受多了。
拯救小哥哥未果,于是爱上柔弱男子
不仅如此,姜对父母屡屡“抛弃”自己,有着强烈的愤怒。然而,她不敢表达,父母也不容许女儿表达。他们整个家族都不能接受晚辈对长辈表达不满,他们也认为,他们是处于为女儿好,才将她送到乡下去的。但是,对姜而言,她的被抛弃感是无比痛苦的,这种痛苦是切实的,她因此产生的愤怒也是真实的。
被抛弃所带来的痛苦,她可以通过先制造痛苦来减轻受伤感。但愤怒,她怎么表达呢?
割伤自己,就是她的表达方式。
此前,我屡屡讲到,我们常说的自爱,其实是“内在的父母”爱“内在的小孩”。那么,所谓的自虐,其实常是“内在的小孩”攻击“内在的父母”,或“内在的父母”惩罚“内在的小孩”。
那么,当被抛弃时,姜割伤自己的手腕,就是“内在的小孩”在攻击“内在的父母”。她不能通过合理的方式向大人表达愤怒,于是只能通过扭曲的自虐的方式来表达愤怒。她不能对现实的父母表达不满,只好对“内在的父母”表达不满。
姜的自我实现的预言,是自暴自弃式的预言。当最快乐的时候,她的自暴自弃的预言,会使她做一些自伤或伤人的努力,将事情向坏的方向推动。毕竟,自己制造的痛苦,比被别人抛弃的痛苦,感觉上要好承受多了。
还有未被实现的愿望所造就的预言,这也是极其普遍的预言。我们过去——尤其是童年——产生过许多重大的愿望,但因为我们人小力微,这些愿望常常无法实现。于是,它们深埋心底,成了我们的一种夙愿。
并且,与自暴自弃式的预言不同,未被实现的愿望所造就的预言,常看上去非常美好,实质上同样危险。
譬如,法国著名小说家玛格丽特·杜拉斯在她的自传体《情人》中就不经意地描绘出了这种预言。
《情人》,顾名思义,颇像一部爱情小说,但实质上,这部小说至少有一半的篇幅描绘了杜拉斯的家庭悲剧:她的爸爸自杀,她的妈妈艰难度日,她的大哥哥孔武有力、性格霸道且受尽妈妈宠爱,于是一直肆意凌辱她的小哥哥,她想拯救小哥哥,她常想杀死大哥哥,有时也仇恨妈妈……
但是,和无数家庭一样,玛格丽特·杜拉斯作为家中最小的孩子,她能发挥的影响很小,她救不了她的小哥哥。
由此,她的这个重大的愿望就被压抑下去了,并最终在她的中国情人身上得以体现。尽管与中国情人相爱时,她还是未成年人,但在这个关系中,她好像是妈妈一样,而中国情人却像是一个柔弱的男孩。
在小说中,她细致入微地描绘说,她多么爱中国情人的柔弱。
杜拉斯的小哥哥27岁时死掉了,当时,她感到切肤之痛,这种痛苦,和她刚分娩后的孩子死去带给她的痛苦一样。痛苦的另一面,是她对小哥哥的无比的爱,而这种爱,读上去和她对柔弱的中国情人的爱,非常相像。她写道:
我比任何人都看得清楚。所以,我一经有了这样的认识,——这本来也很简单,即我小哥哥的身体也就是我的身体,这样,我也就应该死了。我是死了。我的小哥哥已经把我和他聚合在一起,所以我是死了。
在家中,玛格丽特·杜拉斯和柔弱的小哥哥站在一起,爱他,用强硬的姿态与暴虐的大哥哥和偏心的妈妈抗争。她试图拯救小哥哥,但她失败了。
这种失败,这种未被实现的愿望最终纠缠了杜拉斯一生。她先是在未成年时爱上和小哥哥一样柔弱的中国情人,后来又在她60岁时的时候,与一个同样柔弱的20多岁的男人相爱。
心理Tips:拖累症
拖累症指的是这样一种心态:看到别人的痛苦,就忍不住想帮对方,而且是没有原则地帮助对方。
看上去,拖累症属于美好的范畴,其实远不是那么简单。
美国心理学家斯考特·派克在他的著作《少有人走的路》中写道: “我们不能剥夺另一个人从痛苦中受益的权利。”
这句话的意思是,一个人势必会从受挫中成长,如果他能做到这一点,那么他的个人能力就会得以发展。由此,假若我们替这个人背负他的痛苦,帮他化解一切难题,那么,这个人就无法得以成长。
拖累症,恰恰就违反了派克所说的这个原则。
患有拖累症的人,看到别人的苦难,就仿佛那是自己的苦难一样,于是先会抛出一大堆建议,如果对方不主动改变,那么他会扑上去,用尽力量帮对方解决他的问题。
然而,这样一来,他就剥夺了对方“从痛苦中受益的权利”。假若对方是意志比较强大的人,那么就会讨厌拖累症患者,于是敬而远之。假若对方是有依赖习惯的人,那么就会和拖累症患者粘到一起。由此,他们逐渐沉溺到这样一种关系模式——你忘我地帮助一个人,而那个人会严重依赖你。
并且,依赖你的同时,这个依赖者常常会不感恩。譬如,一个女子找了个酒鬼丈夫,她养他,他依赖她,同时还常常揍她。更重要的是,当这个酒鬼男人找了心理医生,酒瘾越来越小时,这个好妻子却出现了严重的焦虑。
原来,这个妻子看似是原来关系模式的受害者,但其实也是某种程度上的受益者,那个酒鬼丈夫几乎一无是处,于是她在这个关系中就有了这样的心理意义上的好处——“我永远是正确的,一切问题都是他造成的”。
现在,酒鬼丈夫要变好了,她原来的这个逻辑就不成立了,她就必须承担这个关系中的一些属于自己的责任了。于是,她开始焦虑,因为她一直在用这个逻辑逃避自己的问题,逃避属于自己的责任。
极端情况下,拖累症还隐含着这样一种逻辑:人们注定是忘恩负义的,而我是永远的圣人。
于是,我们会看到这样的事情:一个人会无原则地帮助所有来求助的人,譬如会拿几千元给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孩买MP4,然而,等他陷入困境时,他帮助过的这些人,却没有一个来关爱他。
斯考特·派克还有一句话,可作为拖累症者的座右铭——真爱非常可贵,必须只给值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