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导读:有关注度的地方,就有影响力,也有乌泱泱的口水。这些来自他者的口水,有时听上去并不那么入耳,甚至刺耳之极。微博上,人们的心理退行状态,不得不让人思考一个现实问题:我该如何面对口水攻击? ——www.tspsy.com
网络心理:建立每个人的心理边界
坐拥82万微博粉丝的社科院教授于建嵘,曾在家中的客厅跟他的学生讲微博和博客的区别:“博客像是贴了大字报,你愿意来看就看,微博则像一份小报纸,直接送到你家门口。”这份具有直接推送功能的小报,充满着作为“自媒体”的诱惑,有广为流行的段子为证:你的粉丝超过100,你就好比是本内刊;超过10万,你就是一份都市报;超过1亿,你就是CCTV了!
有关注度的地方,就有影响力,也有乌泱泱的口水。这些来自他者的口水,有时听上去并不那么入耳,甚至刺耳之极。
任志强的一条评论“不摘掉战争优先的帽子,岂有改革的30年和中国的经济增长?别再退回到以国家的名义牺牲国民的利益的老路上去。”回复中很多骂他的,像“你懂个屁,滚一边卖楼去吧”“汉奸,祸国殃民”等等。被喷口水的不仅仅是大众名人。但凡较多发表观点者,都难免有随时被口水淹没的风险。一个跑电影圈的记者,会习惯性地在微博上发送她对明星们的贴身评价,一旦她对明星稍有微词,其粉丝们就会冒出来劈头盖脸地大骂。
在微博上,因为加V认证的存在,某种程度上,俨然打破了“网络上没有人知道你是一条狗”的理论。加V的真实身份,有时候就像一个靶子,发表言论时稍不留神就会招来愤怒的子弹。
网络上,难掩“退行”之态
微博客们随时可以看到充斥着有关“性格的,长相的,下半身的,疾病的”等各种无底线的骂词。
■ 指摘他者发微博的风格的。譬如看到明星每天发美图,便会凑上去说两句:你怎么这么没深度?看到学者每天发理论性文字,又会发出话来:你怎么这么严肃,不能轻松点么?
■ 对他者言论断章取义的。专栏作家及社论作者熊培云说:“在互联网时代,人们获得了随时可以言说的工具,他们急于表达,而不是倾听。他们只是需要这样一个宣泄的渠道。”
■ 出于性别歧视的。女作家陈岚在微博上发出的关于历史、政治问题的言论,就会有男性悍然跳出来说,你一个女人,谈什么历史、政治。“难道我只能关注时装和小孩?”陈岚说,女性博主在网络上更容易遭遇攻击,“‘问候’的时候,不是更容易问候女性家属吗?”
北京大学第六医院心理医生姬雪松将这些在微博上急于宣泄出来的谩骂解释为“退行”,即人们的心理功能退回到早期的阶段中去——人们让自己退行到一个更为幼稚的状态中,这会让人感觉舒服。就像“大人和小孩在一起,有时小孩会莫名其妙地咣当一脚、扔个东西到你身上,如果你期待孩子以一种成人的方式对待你,那就NO WAY。
匿名下的人们往往会变成小孩子,不想为自己负责任,赤裸裸地表达自己的喜怒哀乐。这意味着遭遇微博攻击后的困扰来自混淆了网络世界和现实世界,并且用现实世界的规则去衡量网络世界。
人潜藏在电脑之后,就像人安坐在车体之内。哪怕加V的非匿名者,也难掩“退行”之态。换个角度说,“攻击是人性的一部分,正视这一点,并且某种程度上允许这种现象的存在,也在一个非常基础的层面上表明——人性受到尊重和保护。”姬雪松说。
拉黑!绝不接受人身攻击
微博上,人们的心理退行状态,不得不让人思考一个现实问题:我该如何面对口水攻击?有人对此类攻击不胜其烦,干脆告别微博。在微博上经常发表评论的作家陈岚的骠悍做法则是——对恶意挑衅,无视并拉黑。“微博就是我的个人电台,我凭什么要容忍别人在我的地盘撒野捣乱?”
陈岚的这种骠悍是在微博诞生前的论坛中摔打出来的。早期她在论坛中发表“遭遇强暴不冒死反抗”的帖子,遭遇了各种风马牛不相及的胡扯式谩骂,比如你的生活作风有问题……“每次都要深吸一口气再打开回复,他们很多都是有组织、有目的、反复地骂。”不知该如何应对的陈岚迎来的是一场轻度抑郁症。
“那段时间我跟很多心理医生朋友聊天,自己也看相关的书籍,慢慢想明白一些了。”有了这些磨难,微博时代的陈岚给自己编织了心理过滤网:看对方是什么动机,如果明显是恶意挑衅的,就直接拉黑删除——陈岚建了情感防御机制:拒绝对话,拒绝任何情感联系,包括愤怒。
除了直接拉黑恶意挑衅者,陈岚承受的底线是不能接受“不是一个层次的辩论”。不久前她发了一条跟绘画艺术有关的微博。某网友跳出来说,你太无知了,然后说了一堆“违反万有引力基本定律的观点”,还扯到了国学,拿无知的帽子往陈岚脑袋上扣……对话无效,直接拉黑。
拉黑,在某种程度上,的确提供了一个“我的地盘我做主”的防御机制。而这也成为像陈岚这样身经百骂的老网民的直接选择。
靠了很多天了,还不到岸吗?
与陈岚被围攻以至于抑郁的经历不同,熊培云幸运很多。他说,同是一篇谈“汉奸”的文章,放在搜狐论坛中,五六百条的回复大部分是破口大骂;放到天涯上,支持他的人其实有不少。
短暂的郁闷之后,熊培云意识到:“这种攻击常常是抱团的。当一群人在反对你的时候,支持你的人也不会加入进来,而反对你的人会越来越多。你必须适应这种一边倒的支持或者一边倒的谩骂。要想在互联网上发言,就不需要太在意,不要被流言所左右。”这样的经验,让熊培云在微博上遭遇围攻时淡定很多。
在讨论药家鑫事件时,熊培云在微博上说:这么多人在喊让一个人死的时候,社会心理是不是出了一点问题?是不是对生命缺乏必要的怜悯?此言一出,骂声四起,有人甚至说他收了药家的钱。但在熊培云看来,“事实并非如此,所以攻击与我无关。”很多时候,恶意的揣测源自“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中国文化,再加上“对社会问题的一些看法或者说仇恨,反映到针对个体身上来,恶意攻击得到空前释放”。
对于一些言语攻击,熊培云的处理方式显得很温润。他不会激烈地回骂,有时候会试图用幽默的语言去化解。
一次,他和朋友讨论某个问题,中途跳出一个网友,挑衅地说,“你们这些人,哪有什么学问,我看尽了天下的书。”然后每说一句话就带一个“靠”字。看他不停地“靠”,熊培云忍不住就调侃了一下:“这位兄台,你在我论坛上靠了很多天了,还找不到岸吗?”就此化解掉了该“兄台”的攻击。“上网的目的是交流,而不是征服。尽量带着最大的善意去交流,毕竟不是要去跟别人比坏。”熊培云说。
逃避是最不善意的沟通
面对谩骂,有人无视,有人幽默化解,也有人奋起直争良善的公共空间。
彭晓芸,《时代周报》前评论部主任、自由撰稿人,谈起她在微博上与他者的几番争论为一场出自个人意愿的“行为实验”。在她看来,“微博是个具备一定真实特质的公共言论平台,那些毫无底线的声讨谩骂,不是泛道德,而是个体丧失边界感的溢出,是恨的蔓延,是公共理性的缺失。”彭晓芸喜欢提及哈佛教授桑德尔在讲“公正”公开课中的一件事。课堂上,一女生问男生是否手淫,桑德尔立即阻止,告诉男生,你可不回答这个问题。
在公共空间讨论公共问题时,拥有这样的边界感是件幸福的事。只是,我们的微博上却谩骂成灾。在这些没有边界感的谩骂面前,彭晓芸的实验是——尽可能地“谋求可能的方式去触动他们的改善”,而“逃避是最不善意的沟通”。
彭晓芸的“行为实验”之一是她与木子美的论战。在谈及中国女权的歧途走向时,彭发微博说:“我说过有一种走向歧途的女权,现在看起来不止一种,有n种:仇视男性和解构价值的;表面激进骨子里却是男权思维的。有人鼓吹女记者该去嫁大款,千万别嫁同行,这种人我看不出和这个社会浅陋的价值观及男权文化有任何区隔。”并接发另一条微博,说自己“说的就是木子美”。
这让彭晓芸主动卷入了来自木子美的反击,有些是隐私——彭晓芸对越出公共话题边界的攻击不回应,“因为我批评的是公共领域的木子美的表现。”末了,她在自己的微博上评论这场论战:“我认为女性不顾法律后果以曝光他人隐私为战斗武器不妥,需要提醒,即便是为了挑衅男权。另,她的表现让我惊讶,但我不生气,因为她在用行动佐证我的论证:自由需要公民德性。”
彭晓芸的做法,实际上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角色,带着格外的目的来处理微博攻击,申诉自己的价值体系和规则底线,试图去改良微博谩骂的怪圈。我们也有理由相信,这样的努力,也许能够让微博呈现理性讨论之光。
专家建议:“建立每个人的心理边界”
婚姻家庭咨询师孙浩也是活跃的微博用户,她认为:面对微博攻击,“需要建立每个人的心理边界”。中国人普遍没有心理距离和心理边界感,这就造成很容易在意别人的评论戳自己的伤疤。“当你有心理边界时,你才能够从攻击中抽离出来,看到自己的内心以及对方的渴求、目的和想法。”
在孙浩看来,有时人们所在意的谩骂,恰恰勾起了一个人的“心理伤痕”:“这个伤痕不能动,一旦有人去揭这个伤,就会在意。此时,更多的是该向内找,找自己为什么获得这个伤痕,之后外界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有负面情绪出来。”
与此同时,孙浩饶有兴致地观察起各类攻击者:有人通过否定别人来肯定自己,这是其获得价值感的方式;有人骂脏字,可见学习骂人是他成长过程中的重要经验;有人是发自善意的批评,那可以把这些批评理解为自己还有进步的空间。
对各类人孙浩采取了各种应对方式:“对待否定别人来肯定自己的人,别太在意,不然你会被他无止境地带进去;说脏话的人,不过是他的成长经验,那些脏字与我无关;而那些善意的批评,我会去接受并感谢。”
(文/心理月刊 心灵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