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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锣·法海·龚丽娜:谁戏谑了音乐?

发布时间:2013-04-11 14:36 类别:心理学堂

  
  心理导读:中国的各种框框太多了,需要打破。中国人炒菜,想象力那么大。西红柿、西葫芦、洋葱,都是外面来的,可是中国人能用好。音乐也一样。  ——www.tspsy.com
  
老锣·法海·龚丽娜:谁戏谑了音乐?

老锣·法海·龚丽娜:谁戏谑了音乐?

  中国人炒菜,想象力那么大,西红柿、西葫芦、洋葱,都是外面来的,中国人能用好。音乐为什么不能。
  
  47岁的慕尼黑人老锣汉语普通话听力很好,虽然讲起来仍有些德国味儿,他能熟练地运用“吃了吗”,也知道怎么使用网络用语“雷人”。他连着两年都在看中国的3·15晚会,对这个打假晚会上歌手的假唱相当不满。
  
  他有过两任中国妻子,前任是内蒙古歌手乌仁娜;现任是龚琳娜。
  
  老锣本名罗伯特·佐里奇,到了中国,很多人叫他罗先生,叫着叫着变成了“老罗”,只能顺势给自己变成了“锣”,算是跟音乐有点关系。
  
  老锣1992年从柏林音乐学院学完作曲,想去外国学点别的。他奶奶是智利人,可是他对南美音乐没“缘分”;非洲音乐有意思,可“节奏”不是他的优势;印度音乐很火,但研究的人太多了。
  
  他有一个在中国学中国数学史的同学,给了他一盘中国古琴的磁带,他听了觉得“很有意思”,但又“很无聊”。他不知道古琴的意义在哪儿。于是给上海音乐学院写了申请,去学古琴。申请很快被批准。在柏林学了6个月中文之后,他杀到了中国。
  
  到上海没一个月,他就组建了一支乐队,乐队里有二胡、笙、扬琴、笛子、古筝,他自己弹巴伐利亚筝。
  
  很快他和乌仁娜在一起,先后十多次去内蒙古采风,帮她做了二十多首歌曲,乌仁娜迅速在德国得到了认可。七年之痒的时候,按老锣的说法,两人的“合作”很自然地结束了,“从音乐到家庭都是”。
  
  老锣很喜欢“缘分”这个词,2002年他再次来到中国,因为和中国人的“缘分”;遇到龚琳娜,“真是有缘分”。
  
  老锣和龚琳娜“缘分”的结果可以说是激荡中国,他为龚琳娜写的《忐忑》,被网友封为“神曲”;2013年在湖南卫视春节晚会上,龚琳娜唱的《法海你不懂爱》被认为是“戏谑宗教”,遭到部分宗教人士强烈抗议;《金箍棒》被认为是颠覆孙悟空形象,“摧毁了中国人的童年记忆”。这些歌的词曲、创意,都出自老锣。
  
  老锣对中国音乐可以说“热爱”,他听到高晓松在视频里说汉人基本上没有音乐细胞,非常气愤,为了确认自己没听错,又去看了一遍。
  
  “我感到很幸运,因为我和龚琳娜在一起。”2013年3月26日在北京北四环国奥村的工作室里,老锣盘腿打坐,泡上一壶普洱茶。“我花的都是她演出的报酬。如果我们不在一起,那我一分钱都拿不到,中国的实际情况就是这样。”(以下为老锣自述)
  
  老锣和现任妻子龚琳娜。老锣给前妻乌仁娜写歌,走的是“很蒙古”路线;给龚琳娜,走的是“高雅艺术”路线。两个中国女人在老锣的包装下,都迅速走红。 (受访者供图)
  
  不能在蛇年写蛇不好的歌,因为有很多蛇宝宝
  
  这些年我给龚琳娜写歌,出了大约五六张专辑。我的写歌方式跟别人不一样。经常是这样,我先写旋律,她后面填词。我跟她说,你要想一种方法,用民歌的方式填词。中国民歌经常这样,比如十年前写的一首“小表妹”,大家都知道是代表情人,不是真正的表妹。民歌很清楚地谈性,当然不是说“我们做爱”,但大家都知道它唱的是什么。
  
  《法海你不懂爱》这个词和曲子都是我写的,我用中文写的,拼音。有的字我不清楚它的音,就查一查。
  
  我好早就看过《白蛇传》的电影和电视。2012年10月,我想,哎呀,明年应该为蛇年写一首歌了。蛇在中国有怎么样的神话故事、什么素材呢?
  
  朋友们都跟我说:《白蛇传》,除了这个之外蛇都是坏的。我不能写蛇的不好,这一年也有好多孩子出生。
  
  在西方传说里,蛇也是坏的,但含义跟中国有点不一样。因为蛇的舌头是分叉的,所以西方人认为它代表撒谎。在中国,这个说谎的角色更多的是狐狸。还好没有中西方的龙那样,完全相反。
  
  我想找一个有意思的出发点,跟当代人有共鸣的。第一当然是爱情。这个神话故事里最重要的点是哪儿?
  
  我发现很多朋友对法海都有意见,他们认为法海做得不怎么好。我问:是不是因为法海不懂爱?他们说:就是这个问题
  
  这首歌很自然地出现了。龚琳娜唱这首歌,那她应该是白蛇的角色。她要面对法海:你为什么不同意我们的爱?你不想让我们幸福吗?我想跟你沟通,你为什么不同意?
  
  法海有他的框框,当代人也有这种框框。如果你家里没钱,你爱人家里有钱,没钱的家庭有时也会说:你不能跟她好。这样的框框,在歌里面是雷峰塔。如果你真的重视,真的爱,你一定能成功。但你必须得试一试。
  
  中国的好多故事,像《孔雀东南飞》也有这种框框,很痛苦。这就是东方的罗密欧与朱丽叶。我对这个故事特别有共鸣,想跟着她,但是她已经不在了;她自杀了,他也不能活下来。它的张力特别强。我一直没想好怎么表现它,但还是要写一首它的歌。
  
  我查过很多《白蛇传》的版本。比如结局在京剧里就很不一样。有时候白蛇还是坏的,有些时候法海是好人,有时候许仙是有点二的,还没有意识到他的爱人是妖怪。有的说法说:法海之所以不让许仙和白蛇在一起,是因为他想得到白蛇;也有人说:错!法海是想得到许仙。
  
  这首歌出来以后遭到了一些批评,我觉得是有点搞笑。佛教根本没有这种概念,去批评别人,让别人跟你道歉。
  
  宗教有它的好,也有它的坏。有的人为了宗教会做特别坏的事,会杀死别人,基督教在这方面就有很多不好的历史。《白蛇传》这个神话故事是中国的传统。如果真的有关系,那你要把90%的神话故事都删掉。
  
  和尚也是人,他们也有人不好的一面,这个都很正常。我从来不信教,世界上各种不同的宗教,我对佛教其实是最有感情的。我写这首歌的时候,完全没想到会有这种反应,没意义的反应。
  
  “在小品里放歌曲行, 在歌曲里用小品概念就不行”
  
  在中国神话故事里,大部分人都会认为孙悟空是最好的角色。问老人,问孩子,谁不觉得孙悟空好啊?他很有个性,崇尚自由,又特别可爱。他不是自私的,又很霸气,变变变!这也是我在歌里连续写了七个高音的原因。结尾我又在汇聚那种灵魂,他还是小猴子。你会听得出来,我很喜欢这个角色。
  
  我2011年就开始琢磨写这首歌,2013年湖南卫视春晚才两首歌一起放出来。观众们觉得“太雷人了”,主要是造型。
  
  有什么雷人的?你在春晚上放一个特别高雅的艺术歌曲,像“却上心头”这种,不好。你要尊敬你的观众,观众某种时候需要的是什么?就像白天屋里很冷,我们要喝暖和的普洱茶。如果给你一杯冰水,你肯定不舒服。
  
  写这首歌的时候,我故意加进了很多戏曲元素。我们是在玩,快乐地玩起来,孙悟空给你一个别的机会来玩。小品里面放歌曲没问题,人都接受;但是歌曲里面用小品的概念,人还不太理解。
  
  我们真的想玩出来这个角色。开头还是用“法海你不懂爱”的副歌,“法海你不懂爱!”我演法海,在旁边唱“法海懂爱”,这就是玩儿。
  
  龚琳娜唱《金箍棒》的造型是我设计的。这是戏曲的脸谱,但这个用戏曲妆,她就完全变成了孙悟空,龚琳娜就不在了。所以我想找一个中间的位置。
  
  观众之所以觉得龚琳娜变丑了,是我们没做到位。腮部画得不清晰,没有用红白,里面用的青色,外面只是用粉底这样一下子,在灯光下效果不够好。我们都是第一次弄这个,当时都忙死了。
  
  龚琳娜会用很多很多方法来唱歌,这跟中国大部分歌手不一样,比如陕北的歌手只会用陕北的方式唱。《忐忑》,这是我教她的。她一开始没这个概念,戏是戏,歌是歌。我告诉她,你用戏曲的唱法,和地方民族的唱法,都可以拿到里面来试试。这是你的财富,你干嘛不用?
  
  中国的各种框框太多了,需要打破。中国人炒菜,想象力那么大。西红柿、西葫芦、洋葱,都是外面来的,可是中国人能用好。音乐也一样。
  
  我看到高晓松居然在《晓说》里说,汉人基本上没有音乐细胞,没有节奏感,旋律也不行,和声什么也不行。我非常生气,谁说中国的汉人没有音乐?中国古典音乐有很多很多有特色的,有意思的。
  
  他的视频点击率非常非常高,我禁不住回去又看了一遍,确定他真的是这样说的。你在饭桌上当然可以说,可是你影响那么多人!
  
  1978年,在湖北出土的曾侯乙的墓,一个王,他在坟墓里没有带别的,就带了两个乐队!不光有编钟,还有笙。你说那个时候音乐重要不?肯定有它的意义,天哪,2500年之前!那个编钟已经有十二音阶了!我想,这一个例子就足够了。
  
  我和乌仁娜在一起的时候,没有建议她这样唱。她是个原生态歌手,这不是她的路。给乌仁娜写歌,我写的是很蒙古化的。德国人很认中亚风格的音乐,像蒙古、图瓦这种,比跟中国音乐亲近多了。龚琳娜的风格想在西方出名就很难。
  
  龚琳娜虽然小时候唱民歌,但是她生活在城市里。我们想走的路是高雅艺术。高雅艺术有一个问题,把自己放得很高,自以为比别人更好。这是一个大毛病,西方有,中国也有。我们的运气真的太好了。我们可以离开那个角落。
  
  “如果我们不在一起, 那我一分钱都拿不到。”
  
  我感到很幸运,因为我和龚琳娜在一起,我花的都是她演出的报酬。如果我们不在一起,那我一分钱都拿不到,中国的实际情况就是这样。
  
  《忐忑》那么多人都在唱,在KTV唱,在电视台上播,他们都不给我钱。如果是在德国,创作者都会拿到报酬的。
  
  中国优秀的新歌为什么那么少?如果创作人和演员是一个人,为自己写,还可以。但是大部分人不是。我希望人们不要误会。并不是我个人想要有更多的收入,但艺术没有回报,它就没法持续。
  
  龚琳娜的歌都是网上免费能下载到的。我们正在跟百度谈,但是谈了也是免费的。如果要求他们停止下载,删除音乐,但没有互联网的宣传更不行。
  
  中国艺术家都是这样,没有回报。互联网赚大钱。在欧洲,网上也有免费下载,但都属于盗版,法律管得很严。
  
  前几天我们搞了一个古诗词音乐沙龙,是我们自己投资的,花了二十多万。都是龚琳娜唱,我写的歌,根据中国古诗词改编,比如屈原的《山鬼》。
  
  屈原跟我们现在的人,还是靠得比较远,看得更难。《山鬼》我当然看不懂,但是有一点点感觉。一个字一个字地翻译,看各种不同版本介绍屈原的英文、德文书。
  
  我先后有四次特别努力地想把中文学好,写了很多字帖,这些本子我现在还留着。现在我看到,天哪,这是我写的?
  
  唐诗宋词看得比较顺,有好多德文的翻译了。比如最简单的《静夜思》,我看了大概二十种不同的英文、德文翻译。很多西方人看中国文化都是这样,像马勒写《大地之歌》,就是用了李白的三首诗,写成了《青春颂》、《悲歌行》、《春日醉》三个乐章。这是先翻译成法文,又被转译成德文,写法特别西方浪漫派,跟李白的原作非常非常不一样了。
  
  我最近在看一本欧洲人写的书,里面介绍了中国各种对“天堂”的概念。通过陶渊明的故事,我理解了:中国人理解的天堂是很实在的,是追求得到的;不像西方人的天堂只有去世以后才能得到。很有意思。
  
  我现在希望通过音乐,让德国人对中国的印象再好一点。伦敦奥运会的时候,我亲戚跟我说,看到中国人获得金牌,特别想为中国运动员喝彩,可是看着他们自己冷冷冰冰的,都不笑,也就没有办法为他开心了。他们哭,或者笑,西方人都会特别喜欢。中国人可能觉得,我代表国家来参赛,不应该把个人的感觉表露出来。可是世界就需要中国人真的表达自己的感情。
  
  2002年,我和龚琳娜一起到中国贵阳的她家去。她给我看了很多她原来的演出录像,想听我的意见。我说:这好恶心,根本不是你。唱的表情、动作、唱法、声音,跟中国其他歌手一模一样。爵士乐、摇滚乐、民谣,都是西方的框框,中国人在这些框框里再把自己的东西放进去。
  
  我特别重视“3·15”这个晚会,它们对假货的揭露还是可信的,只是没有注意音乐的真实。2012年我非常认真地看了,它揭露了垃圾短信泛滥的问题,不过一年过去了,垃圾短信还是一点都没有减少。
  
  前几天的“3·15”晚会,我们搞音乐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那些歌手是在假唱,音乐太完美了,歌手的表情完全不用力。中国的电视台很多时候没有好的设备,也没有经验来做现场音乐,就依赖假唱恶性循环下去了。
  
  德国也有假唱,只是一些在艺术上没什么追求的人会假唱,没有中国这么严重。最主要的原因,我想是因为没有中国这么多的晚会。一旦被发现,对艺术家的声誉是非常大的打击,因为观众会觉得这件事很恶劣。
  
  (文/南方周末 心灵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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