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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美洲甘蔗园工人生存现状

发布时间:2023-03-16 22:20 类别:新闻中心

  
  心理导读:神秘疾病流传的名字有很多,但在这他们称之为“甘蔗痾”。这种流行性疾病在中美洲悄悄肆虐至少20年,横扫尼加拉瓜、哥斯达黎加、萨瓦尔多、危地马拉并致使数以万计贫穷的种植园工人死亡。它正变得更具致命性。2005至2009年间,萨瓦尔多的患病率上升至26%。到了2011年,正逐步摧毁艾迪伯图的慢性肾病(CKD)成为该国第二大致命疾病。   ---www.tspsy.com
  
中美洲甘蔗园工人生存现状

中美洲甘蔗园工人生存现状
 
  他们最害怕第五阶段。第五阶段是这种神秘疾病最致命的形式。“我正进入第五阶段,”艾迪伯图·门德斯跟我说,而他的妻子神情焦急。我在他们的小家庭,这里地处伦帕河洪泛区,是萨瓦尔多农村潮湿的糖料作物种植地,他们住的村落还有大约150户家庭。“村里还有多少人死于这种病?”我问他。
  
  “我的三个好友,就在去年。”艾迪伯图说。他妻子打断他,用手指数着。“还有我外甥、哥哥、拉蒙、卡洛斯、巴勃罗……”她停住了。“我知道有3个叫巴勃罗的都死于这种病。”
  
  艾迪伯图的肾脏开始无法正常工作。这意味着他需要肾脏透析。“他们也是跟我这么说,”他说着,否定性地耸耸肩。“可我还能四处走动。我见过很多人去透析。他们一透析就死了。我不想这样。”艾迪伯图要供养妻子、27岁的聋哑儿子,还有6岁的孙女。
  
  “如果不做透析你会死,”我说。“到时你家人会怎样?”
  
  “他们会无家可归。”
  
  站在他身后的妻子哭了起来。她拿着纸巾抽泣道:“他是我唯一的依靠。”
  
  “当然,你认识的死于这种病的人,”我问,“有谁是在糖料种植园工作的?”
  
  “所有人。”
  
  神秘疾病流传的名字有很多,但在这他们称之为“甘蔗痾”。这种流行性疾病在中美洲悄悄肆虐至少20年,横扫尼加拉瓜、哥斯达黎加、萨瓦尔多、危地马拉并致使数以万计贫穷的种植园工人死亡。它正变得更具致命性。2005至2009年间,萨瓦尔多的患病率上升至26%。到了2011年,正逐步摧毁艾迪伯图的慢性肾病(CKD)成为该国第二大致命疾病。
  
  那年,萨瓦尔多卫生部长玛丽亚·伊莎贝尔·罗德里格斯向世界各国发出让人印象深刻的呼吁,她说:“疾病正在消耗我国人民。”但是没有人知道该怎么做,因为没人知道它究竟是什么。在更为富裕的西方国家,慢性肾病大多是由高血压和糖尿病引起的,可是这里的病人没有这两种病。疾病攻击肾脏的方式也很特殊。它不像普通慢性肾病那样损害过滤系统,而似乎会危害肾小管——肾脏中决定尿液成分的地方。目前唯一的科学共识是这种病真实存在且无法解释。我到过萨瓦尔多去调查该疾病的谜团。
  
  发现之始,一种几近失语的沉默保护着这种病——这使得众多受害者工作的企业受益。利润丰厚且庞大的中美洲甘蔗企业的供应占美国原糖进口23%的份额。2011年欧盟进口的萨瓦尔多糖料价值超过470万欧元:这是该国第二大出口贸易。企业自称不该被指责。尼加拉瓜糖料企业,中美洲最大的种植园之一,曾展开内部调查,其中一份2001年的研究指出“暴露在高温环境下艰苦劳动并缺乏足够补水措施”是主要原因。然而12月时发言人阿里尔·格拉尼拉对来自华盛顿的公共廉政中心说:“我们相信自己与肾病的发生无关。我们的实际生产不会引起、也不是慢性肾病的诱因。”
  
  但现在美国越来越多的研究员相信慢性肾病是由热压和脱水引起的——实际上,劳工们是工作致死的。萨瓦尔多甘蔗工人标准的一天工作持续4至5小时,夏天种植季也没有双班制,其时气温高达40摄氏度。
  
  “工作环境令人窒息,”艾迪伯图说。“连续工作5个小时,没有休息。我很多工友都曾晕倒在地。有时甚至呕吐。”他说,没有水供应。“我自带水。大约两到三升。”
  
  探访村庄时我听说过很多热带酷热下残忍的经历。埃克特·加西亚,33岁,第二阶段病人,告诉我:“实在是非常热;我们忍受着。人们有时会崩溃。更多时候他们呕吐,特别是温度升高的时候。他们轮班两次以期赚得更多。”伊斯梅尔·拉莫斯,40岁,处于第五阶段,说:“我无法忍受待在那些甘蔗地里。我会头晕、不停地冒汗。我呕吐过,也曾晕倒在地,大汗淋漓。回到家,我想放弃算了。只觉得恶心,头疼。我没法洗澡,因为(屋顶蓄水池的)水太烫了。”
  
  他曾见过有人死去吗?
  
  “见过一次。一个50岁的人。酷热可以使心脏投降。”
  
  科学家首次意识到这个问题是在21世纪早期,而这种想法可以追溯至20世纪70年代。这种病无人知晓,部分原因是农村深处没有肾脏科专家去鉴别这一不寻常状况。在那里,穷人只是等死。大部分受害者根本不知道自己病了:慢性肾病在最末期、最致命的阶段前是无症状的。即使他们感觉不对劲,大部分人都不想知道自己得了病——他们负担不了治疗费或者推荐食用的新鲜蔬果和鸡胸肉。我访问的每个人都害怕透析。他们在居住地只见过开始治疗然后痛苦地死去的关联,所以错误地得出治疗导致死亡的结论。糖料企业当然不会支持诊断:尼加拉瓜的报告表明,工人被检测出患病的话只会被解雇。
  
  在萨瓦尔多农村凹凸不平的街上,还有被母鸡啄过的院子里,我听过很多理论。有说病原在空气中或者在水中。有说病原在轮胎、止痛药或者中草药里。更不用说战前年代的敌敌畏了,当时该地的农田都是种棉花的。普遍的看法是,糖料企业使用的现代农药是罪魁祸首。卫生部长相信这个——她对一家新闻社也这么说——艾迪伯图也这么认为。现年46岁的他在甘蔗地干活超过15年,工作是播种,喷杀虫剂、除草剂、肥料。“我承受危险,永远都是危险,”他告诉我说,摇摇头。
  
  不过尝试揭开疾病疑团的美国学者相信,这些萨瓦尔多人搞错了。丹尼尔·布鲁克斯教授,来自波士顿大学公共卫生学院,对我说:“有那样的想法很自然,一方面工人暴露在杀虫剂之中,另一方面他们患有这种病,因此杀虫剂必定导致了疾病。人们会把两者联系在一起。但是这不足以表示杀虫剂导致慢性疾病。我意识到萨瓦尔多的团队有这种假设,我也会接受这种解释,只是我们的数据与之不吻合。”
  
  布鲁克斯团队在2009年开始研究该疾病。他们在尼加拉瓜甘蔗地里发现患上慢性肾病的砍蔗工和种子切割工——最累人的工种——比负责喷杀虫剂的工人更多。简单来讲,似乎该疾病与热力关系更大,与化学物质关系更少。“除了甘蔗企业工人,我们也测试了建筑工、装卸工、矿工,”他说。“他们的关联水平也更高。而他们的共同点是?高强度体力劳动。”更深入的研究发表在《美国肾病杂志》上,该研究指出在萨瓦尔多的炎热低洼地区,肾脏损伤水平上升,而在较凉爽的高纬度甘蔗种植园则没有,尽管两地都有使用农药。但真的是炎热导致数以千计的人死亡吗?
  
  我们在巴霍伦巴因暴雨而变得湿滑的路上飞驰着,这里位于萨瓦尔多西海岸的低洼地区,沿途是卖菠萝的小贩和用砖木搭建的一层高楼房,排成一列,消失在一片甘蔗地中。未熟的甘蔗高过人肩膀了,成排成排的,尖尖的的叶子组成的多刺的回廊看不见尽头。工人背上绑着蓝色罐子。他们在喷洒着什么。
  
  我让司机停车,一行人小心翼翼地爬过带刺铁丝网的围墙。使我惊讶的是老板,农场的主人,同意我全程拍照。一辆拖拉机正拉着一板车拖车驶过种植园边上。车上,两名工人将铁青和黄色两种液体在大塑料桶里混合起来。他们没穿保护服。其中一人用树枝搅拌混合液。他一根受伤的手指上绑着粗糙的绷带。不一会儿喷洒工人从甘蔗林中出来了,雨后湿润的林子打湿了他们的身子。他们把桶里粘稠、带有刺鼻气味的液体倒进背上的罐子,将其重新填满。没有迹象表明有饮用水供应,更不用说清洗皮肤的水了。他们的衣服上、手上都沾有黄色的污渍。
  
  光是接近那些桶我都感觉太阳穴有刺痛感,类似于吸入过量硝酸戊酯的感觉。他们穿着运动鞋、棉衬衫、运动裤,面部包着旧球衣。有个人戴着棒球帽,上面印有一个又大又黑的美元符号。
  
  我了解到那些混合物由五种化学物组成:胺类(amine)、特丁净(terbutryn)、二甲戊乐灵(pendimethalin)、2,4滴(2,4-D)、莠去津(atrazine)。我不知道它们是什么,但是布鲁克斯教授的理论真的是正确吗?即这些化学物与疾甘蔗工人的病毫无关系吗?
  
  我敲开邻近村庄奥马尔·罗加斯的家门,听说37岁的他是负责给甘蔗喷洒工人发工资的首领。“我们每天付给他们5美元,”他告诉我。雨在下,不大,他家的猪在我身后喧叫着,用嘴拱着身边的小围栏,吹着沾有泥污的鼻涕泡。“那谁负责提供安全装备?”我问。
  
  “那是个人自己负责,”他说。“所有化学物都有使用建议,只是没人遵守。没人会留心。”保护装备要多少钱?“靴子10美元一双。我不知道其他要多少钱,因为我从来都不买。”你的工人有谁因为做这份工作而病了?“很多,”他说。“很多人没有检查身体。他们不知道自己患病了。人们说:‘别检查我——我情愿不知道。”
  
  你检查过吗?
  
  “我在第三阶段。”
  
  我随即感到迷惑。“我还以为你不用负责喷洒工作。”我说。“我以为你只是付工资给工人。你也在甘蔗地干活?”
  
  “不是,可我给自己的地喷洒。”他说。“我用的是相同的化学物。”
  
  随后我见到威尔弗雷多·奥多尼斯,他48岁,一个在做透析的第五阶段受害者。“我背部痉挛、经常呕吐。”他告诉我。他似乎是个典型的因在太阳底下过度工作由热力引发慢性肾病的个案,直到我问他工作的事。“我种稻米和树薯,耕的是自己的地,面积大概是一亩。”
  
  我意识到,这些人不可能为“自己”工作而死。同样地,那些没有在甘蔗地工作过的女人们也不会是由于相同原因而濒临死亡。在村里,很多人相信妇女和青少年得病是因为每年给庄稼喷的农药“燃烧一切——不仅是庄稼,还有人”,艾迪伯图这么跟我说。“你会鼻子痒、眼睛流泪、头疼、呕吐。动物会死掉。你在街上可以看见。”他的妻子插话:“你无处躲藏。即使把窗关上,(那些气体)也会渗进来。你捂住嘴巴,可它还是能进去。”
  
  这些低洼地区也容易受洪灾影响。洪水会把有毒物质冲进其他地区和水源地。一名受害者,维克多·里瓦斯,55岁,喷了25年的农药,确信这导致了他的病。井里的水,他说,尝着怪怪的,“有咸味。”
  
  回到城里,我约见了卡洛斯·奥兰迪斯医生,他来自萨瓦尔多卫生部。奥兰迪斯是一位肾脏专家,从2009年开始正式研究该问题。他的团队测试调查了巴霍伦巴6个社区——375个家庭的775人。分析血液和尿液样本后,他们发现该地区25.7%的男性和11.8%的女性患病。
  
  奥兰迪斯医生坐回椅子上,解开领带,啜了口卡布奇诺然后大声说:“有三个因素:禁止使用的杀虫剂、杀虫剂混合物、没有针对杀虫剂的保护措施。”我对他如此相信自己感到困惑。其他人都说这个病是个迷。我向他展示了一份剪报,上面写着美国研究指出炎热疲乏是诱因。
  
  “我尊重他们的意见,”奥兰迪斯医生说。“不过那些科学家没有像我一样穿上靴子走进农村。等他们做了,他们才会知道。我的观点是:要造成肾损伤,你得暴露在对肾脏有毒的介质中。我同意脱水是一个因素,可你要非常、非常缺水才会损害肾脏。”
  
  “但是农民讲过夏天的状况很吓人,”我对他说。“他们见过有人因为高温而呕吐、晕倒。一个人甚至见过有人死去!这正是你所说的极端缺水会导致肾损伤。”
  
  医生不为所动。“有些农药会令你呕吐头晕,”他说。“跟高温无关——而是化学物。”他的调查有问及脱水吗?“我们没问那个,”他承认。“但我们将来会问。你知道,我并非对农药着迷。我只沉迷于找到病因。如果我们可以证明那不是脱水,我会很高兴。问题也很容易解决。”
  
  我致电布鲁克斯教授。他说甘蔗地里晕眩和呕吐表明慢性肾病处于后期,如果你出外打工,就不大会得病。“我们知道高温会使你得病,我们知道那里很热,”他说。“所以我想原因更可能是高温。只是事情很复杂。有一种可能是高温并非起始因素,但它可引发一些最初的损伤,加快肾病进程。”
  
  我怀疑这对肾脏的“最初的损伤”会否就是农药毒物。我把巴霍伦巴当地喷洒的黄色物质的配方发给斯特林大学的安德鲁·沃特森教授——该学校是农药与健康研究的权威。教授说那些是除草剂。莠去津会导致严重损害肾脏;暴露在大量2.4滴之中会引发慢性肾损伤;二甲戊乐灵,沃特森说它“经由皮肤接触及吸入造成伤害”,在实验室测试中,长期用特丁净饲养白鼠会使其肾脏受损。以上无一是剧毒物质,但组合起来再加上热带气候,会增加它们的效果。此外,喷洒工人需避免皮肤接触;;要戴面罩、呼吸保护装置、橡胶靴子和专业全身工作服。看着照片,沃特森说巴霍伦巴的使用方式表明“一个可怕的工作环境”和“一个潜在的严重公众健康威胁。”
  
  后来,转变出现。一位新教授有个新想法。理查·J·约翰逊,来自卡罗拉多大学肾病与高血压研究部,他认为问题的起源可能来自他的团队在白鼠中发现的奇怪机制。当白鼠被为食大量糖,它们的肾里面的一种酵素会与果糖发生反应,像“一个小型炸弹”。它会引起肾小管损害,就像在中美洲发现的慢肾病。但人们怎会摄取足够糖来引发类似的爆发?“我们发现(人的)身体会自己制造果糖,”他解释道。“而这一过程会在脱水时逆转。因此突然间我们有了一个模型解释脱水如何可能会导致肾(小管)损伤。”
  
  约翰逊怀疑,如果有着糖分高的肾脏的脱水工人喝软饮料或果汁补水,会加重果糖炸弹潜在的爆炸危险。“这未被证实,所以我们不想挡在枪口上,”针对尚未发表的研究结果他说。“但实验数据很是令人注目,它可以解释正在发生的事。”
  
  无论最终解释是水果、高温还是化学物,或者以上皆非,答案对于伊斯梅尔·卡洛斯一家来说都太晚了。“10年来我背着唧筒工作,”伊斯梅尔告诉我。“我们用过7种化学物。没办法,没有其他工作了。当我发现自己得病,我要疯了。我想自杀。”
  
  我问像拉莫斯这样的父母对于把孩子送到甘蔗地工作怎么想。“我们别无他选;这里只有这种工作。但我们非常担心我们的儿子。”他望向站在背景一直看着的儿子,18岁的卡洛斯。“有时候,在这,他会觉得疼,”伊斯梅尔说。他揉揉后背肾脏的位置。
  
  (文/译言网 海口心理咨询 www.tspsy.com)